『去他娘的天命……！』

　　『哈哈，去他娘的天命！凭什么我不行？凭什么我不可以！』

　　『我可以的，我都行的！我不是废物……我不是废物！』

　　巫风大声嘶喊，脖颈额头的青筋都根根爆出。

　　他嘶喊着自己的不甘，自己的不服。

　　但喊道最后，他声嘶力竭。

　　双腿一软，瘫坐在地，还往后一靠。

　　那贯穿胸口的血刀，在这一刻成了他向后倚靠的支柱。

　　鲜血从伤口流出，可他毫不在意。

　　只是不停地喃喃道：『我不是废物……我不是……』

　　刷！

　　宁天已经闪身到他身边，手中银针一动，齐齐落在巫风的伤口周围，显然是要帮他止血。

　　可巫风却呲着满口是血的嘴笑了：『不必！不必！』

　　说着，还动手拔掉了扎在自己身上的针。

　　宁天皱眉呵斥了一声：『你做什么！』

　　巫风却是大声道：『阿照，不必救我！』

　　『我可是害死你的人！你如今回来了……就是找我报仇的！』

　　『所以你不必救我，咳咳咳……』

　　他剧烈咳嗽起来，血焰核心的破碎迅速带走他的生机，但他还是坚持道：『不要救我……我该死的，我该死的！』

　　『我只是不服气……』

　　他喘息着，吃力地看向宁天：『我真的不服气，真的，一点都不服，凭什么我不如你……咳咳，但我也明白，我不服气的应该是那个狗屁的天命，而不是你！』

　　『你说得对，事在人为！』

　　『我就算是天命废物，那我也应该想办法，让自己不是废物……』

　　『而不是……咳咳……害你！』

　　巫风说着，喉咙里再次涌出血液，堵住了他剩下的话。

　　宁天迅速塞给他一颗药丸。

　　入口即化。

　　巫风吞下了那一口血水，呲着满是血水的嘴笑道：『但我醒悟得太晚……甚至，这么多年，我都不敢驱散心魔的蛊惑。』

　　『仿佛只有蛊惑还在，我才能……不后悔，不愧疚。』

　　『但我真的后悔了……阿照，你是我带大的，那时候……爹娘无暇，都是我带你的……』

　　『我看着你从小小的一个，长成那么大……我看着你成长，我看着你变好……我最先开始是很高兴的……』

　　『可什么时候……什么时候……才开始不满的呢？』

　　巫风强撑着自己回忆过去，却发现想不起来了：『我错了，阿照，我不是一个好兄长，我不配当你大哥……』

　　巫风断断续续说着，气息越来越微弱，眼泪都抑制不住地涌出瞳孔：『我错了，我真的错了……』

　　『爹娘恨了我一辈子……我也恨自己……』

　　『我错了……』

　　『错了……』

　　宁天没有说话。

　　因为小恶已经离开了他的识海，就浮现在巫风身前。

　　可惜，小恶的身形只有宁天看得到，巫风是看不到的。

　　小恶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巫风。

　　两人面对面。

　　仿佛在照镜子。

　　两人是兄弟，长得很相似。

　　同样的，性格也是相似的。

　　如果说小恶换到巫风的位置，他会甘心吗？

　　老实说，小恶一定也是不甘的、不服的。

　　甚至不需要心魔的蛊惑，日积月累的情况下，他说不定也会做出一样的行为！

　　因为羡慕而嫉妒，因为嫉妒而怨恨……最后做出错事，再之后，又会后悔、愧疚。

　　人性如此。

　　『错了……』

　　『我错了……』

　　巫风的眼眸已经开始失去焦距，变得死灰一片，显然，他的时间已经快到了。

　　忽然，他挣扎了一下，那双沾满鲜血的手、一下子攀住了宁天的胳膊。

　　血液温热又滚烫。

　　此时的巫风，眸光闪亮。

　　浑身筋肉都绷紧了。

　　他一字一顿地道：『阿照，恶罗王庭，没有值得信任的人。』

　　『娜娜在偏殿地宫里，开门的地方是偏殿第三根柱子下、三寸三厘处。』

　　『你带着娜娜……走！』

　　『不要回来……』

　　『不要回来！』

　　『最后……好好活下去，哥对不住你……咳咳……』

　　他剧烈咳嗽起来，宁天再次喂他吃了一颗药丸，可是此时的巫风已经张不开嘴了，他虚弱至极，死死拉着宁天的手。

　　只浑身颤抖着，不断重复一个字：『走……走……』

　　小恶已经说不出话来，只是闭着眼睛。

　　宁天叹了口气，迅速一针落下。

　　他想让巫风减轻痛苦，走得平和一点。

　　果然，一针落下，巫风皱紧的眉头都舒展了，他变得平和，变得轻松，嘴角还噙着一抹微笑，他睁开的眼睛湛湛发光，看着宁天。

　　却又没有只看着宁天，仿佛透过宁天的双眼看到了小恶。

　　他喃喃了最后一声『对不起』，抓着宁天的手终于一松，直直掉落在地。

　　啪嗒。

　　除此之外，再无声息。

　　旁边的小恶没有睁眼，但是身体一颤，他知道，巫风死了。

　　血魔一族，最重要的就是血焰核心。

　　此刻巫风的血焰核心，彻底粉碎，所以死得不能再死。

　　刷。

　　小恶睁开了眼睛，看着巫风，张开嘴想说什么，却又说不出来。

　　最后只能伸出手去，虚无地摸了摸巫风的头顶。

　　就像当年，作为兄长的巫风，也时常这么抚摸他的脑袋。

　　那时候的巫风会呲着牙骂道：『阿照，你是猪吗？天天吃吃吃！』

　　然后又笑道：『走，哥带你去吃好吃的！』

　　如今，小恶也呲了呲牙，轻轻道：『一命赔一命，哥，我原谅你了。』

　　已经死去巫风，似乎真的听到了这句话，头颅也低垂下去。

　　宁天没有说话，他能理解小恶的情绪。

　　兄弟阋墙，人生大恨。

　　『废物！』

　　可这时候，边上一直围观的娑奴忽然大声冷嘲了起来：『巫风果然是个废物！』

　　『居然就这么自杀死了？』

　　她摇摇头，哼出一声：『真是枉费陛下的栽培！』

　　小恶猛地看向她，眼神不善。

　　但小恶没有实体，更不能被看到，他立刻回到了宁天的识海中，提醒道：『此女是始祖魔身边的女人，是个魅魔，名字我不记得了。』

　　『辱我兄长，不要轻易饶过她！』

　　小恶是个护短的人。

　　巫风纵然对不起他，那也是他的家人，更何况此时巫风已经死了，那就更不允许任何其他人来贬低巫风！

　　可宁天没有动作，而是眉头一展：『我知道了。』

　　小恶一愣：『什么？』

　　『巫风当初设计害死你，虽然本质上，是因为巫风的嫉妒、怨恨心在作祟，但最主要的怂恿者还是心魔的蛊惑。』

　　『所以，我之前一直在追问到底是哪个心魔，可巫风不回答，甚至冷静下来后，一心求死。』

　　『并表示‘恶罗王庭没有值得信任的人’。』

　　『最后还让你带着你的女儿快离开，不要回来。』

　　『综上种种，让他害怕，不敢吐露真相，甚至害怕告诉你真相会害你，让你快走的人，只有那一个。』

　　『谁？』

　　『始祖魔！』

　　始祖魔！

　　一切都是始祖魔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