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后钟意抽出手,却怎么都抽不出来。

　　『我说沈总——』

　　男人却把她脑袋往怀里又按了下,黑眼垂下，低低笑了声,随即开了口：『刚刚开玩笑呢,当然知道你是真的。』

　　疏淡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两人身上，钟意脑袋被按在他的胸膛,没办法看见男人的表情,但能瞟到男人露在空气里的手腕骨节。

　　近乎透明的白，似是血管纹路也能看得清。

　　紧紧咬着的唇放松下来,钟意僵着身子，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指蜷起。

　　没由来的烦躁感。

　　想推开男人。

　　又不想推开男人。

　　会议室里的人都走光了，秘书领着人来收尾,见在门口相拥的两人,知趣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，带着人悄然离去。

　　不知过了多久，几缕碎发落在眼睛上,有点儿痒。

　　钟意用力地眨了下眼。

　　后背便被轻轻拍了拍,隐约感觉到男人胸腔震荡,嗓音低沉微哑：『别动,让我抱一会儿。』

　　钟意一僵，又不敢动了。

　　过了好一会儿，她犹豫着伸出手回抱男人,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,声音低低的,『公司出了很大的事吗？』

　　好像这么久了，第一次见他这样的表情。

　　钟意默默开始想象，什么董事会夺权啊，老股东不服沈远肆的管理，想要拉他下位啊……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。

　　沈远肆松开钟意，抬手在她发顶上用力揉了下，顺便拨开那几缕调皮的碎发，长睫垂着，淡淡道：『嗯。』

　　闻言钟意脑子里就着刚刚的想象，迅速联系了安慰的话，正组织语言，又听沈远肆道，『不过在可控范围内。』

　　『……哦。』

　　钟意抬眼，抿着唇点了点头。

　　忽然回过神男人的一只手还搭在她腰后，迅速拍开，声音轻，略显僵硬：『好吧，没事就行。』

　　『嗯呢。』沈远肆的声音染着笑，黑眸锁住钟意的视线，似乎在等钟意的话。

　　钟意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双颊有些发烫，咳了声后别过眼，岔开话，『蛋糕挺好吃的，在哪买的？』

　　沈远肆扬起唇角：『沈远肆独家生产的。』

　　钟意：『……您老人家还会做蛋糕啊。』

　　『你喜欢的话，下次教你吧。』做蛋糕比做炸鸡还要麻烦点，钟意又是一挑剔的主儿，这水果不吃，那水果也不吃，碍于演员身份糖分也不能太高。

　　还是挺费心思的。

　　『不用了，我没做饭的天赋。』钟意摆摆手，不知怎么就觉得沈远肆的目光让她的唇瓣都变得干燥了。

　　她也没看沈远肆，指向搁在一侧桌子上的蛋糕，舔了下唇瓣后解释说，『我和我妈两个人吃不完，所以就把吃不完的蛋糕拿来给你，说是你开了一整天的会，很辛苦。』

　　『嗯，是我妈让我把蛋糕拿给你的。』想想觉得话里听着不太对，又补了句。

　　说完，钟意又笑了声，面上挤出任务完成了的小表情，扬了扬手：『好了，我回去陪我妈了。』

　　刚转身走了两步，羽绒服的帽子被拽住了。

　　沈远肆拎小鸡般，拽着钟意的帽子把人拉了回来。

　　空着的手顺势提起蛋糕盒，往会议室走去。

　　关上门后，才松开了钟意。

　　『陪我吃个蛋糕再走吧。』沈远肆拆开盒子，蛋糕只吃了三分之一。

　　确实。

　　不吃的话有点浪费了。

　　钟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：『不，我要走了，我妈还在等我。』

　　『陪我吃个蛋糕用不了什么时间的，乖。』男人语调压得低，带着点绵软和沙哑。

　　像是哄小猫小狗的语气。

　　『……』

　　钟意各种理由到了嘴边也收了，抬头看向沈远肆。

　　这会儿才察觉他的表情很疲惫。

　　坐在沙发凳上，眼角耷拉着，眼下黑眼圈注目，薄唇紧紧抿着，唇色很淡。

　　『不了吧……』

　　沈远肆指尖夹着叉子，敲了下碟子，慢吞吞地，却又像是恰到好处的打断了钟意的话，『真的不陪我吃个蛋糕再走吗？』

　　『做这蛋糕也费了不少心思呢，然后又要开会，一开就是一整天，会上还有几个傻逼闹事儿，一天了什么东西都没吃……』

　　声音轻而缓慢，尾音飘着，从空气里传到钟意耳朵，总透着若有似无的痒。

　　『你……』

　　钟意眉头微微皱起。

　　良久，她长长叹了声，额头磕在会议桌上，幽幽开口：『沈总，我答应陪您吃个蛋糕，您以后可别这样了成不？』

　　她会受不了的。

　　太特码犯规了。

　　情不自禁就答应他的所有要求。

　　沈远肆把叉子搁在碟子上，若有所指问：『这样是那样呢？』

　　钟意瞥了他一眼，没回答，在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了，托着头，『快点吃，吃完了我还要回去陪我妈呢。』

　　『我现在打个电话给伯母吧，省的她担心。』沈远肆垂着眼，没等钟意阻止就打了苏婉的电话。

　　手机屏幕上岳母二字注目。

　　钟意别过眼，假装没有看到这两个字。

　　电话很快就通了。

　　『小远啊，小意去公司找你了呢，说是怕你饿着了。』苏婉的嗓音透着电流传来，格外的温柔关切。

　　『嗯，她已经来了，谢谢您这会儿还让小意给我送蛋糕。』

　　『啊哈？』苏婉怔愣了几秒，随即笑了起来，『这可不是我让送的呢，是小意……』

　　『妈，够了。』钟意这会儿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。

　　她为什么想不开要来找沈远肆。

　　她的母上大大为什么想不开要卖她。

　　眼角余光瞟见沈远肆的表情，那样子很是意味深长，让人愈发心虚。

　　『这哪能够呢，噢，对了，我嫌弃待你这待得无聊，我先回去了。』

　　『哦——』钟意语调拖得长长的，额头抵在冰冷的会议桌上。

　　猛地坐起来，错愕重复苏婉的话：『什么！？你先走了？』

　　『对啊，刚打到车。』

　　『我，』钟意烦躁挠了下头，看了眼沈远肆，又深呼吸道，『我没带钥匙。』

　　出门时换了身衣服，走到楼下才想起忘了拿钥匙，但想着苏婉还在房子里，便懒得上去拿了，备用钥匙在安彤那里，这大晚上的总不可能让安彤过来送钥匙。

　　更何况，今天安彤还请了个假。

　　『那你回不来了？』

　　『大概吧。』钟意揉了下眼，暗自叹气。

　　『小远在你旁边吗？』

　　『在呢。』沈远肆不动声色把钟意的表情收进眼底，轻飘飘开口，『我会照顾好小意的。』

　　『那好的，今晚给小意庆生的任务就交给你啦，你们两个好好玩吧。』苏婉语速很快，像是刻意强调什么，顿了会儿，又补充了一句，『千万不用管我。』

　　说完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了电话。

　　钟意目瞪口呆。

　　她这是被她母上卖了吗。

　　还是五毛钱论斤卖的那种。

　　苏婉挂电话之后，沈远肆没急着开口，而是慢条斯理的，把蛋糕吃完。

　　动作优雅细致，像是一幅好看的画。

　　钟意恹恹看着看着，莫名就出了神。

　　其实这男人不说话的时候，还是挺吸引人的。

　　皮相出众，能力一流，迷妹众多。

　　她扯了下唇，暗暗腹诽。

　　就是平时幼稚了点。

　　交代完会议后续事宜后，沈远肆带着钟意上了车。

　　本想逛街打发时间了，绕了好几个大的商圈，发现都已经关门了。

　　说好的不夜城呢。

　　钟意看着窗外一溜烟儿关着的商铺，几分惆怅。

　　可不看窗外，眼睛无处安放，稍稍侧过头就能看到沈远肆。

　　太安静了。

　　安静得稍微有一点尴尬。

　　钟意揉了揉被暖气吹得有些痒的鼻子，低低开口，『要不你找个锁匠帮我开门吧，好过在外面兜风吧。』

　　『大晚上的商铺都不开，哪里来的锁匠。』

　　『也是。』钟意悻悻。

　　『要不还是去我那儿吧。』沈远肆沉吟片刻，提议道。

　　『不了吧，也不太……』

　　『合适』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，她的话便被沈远肆打断了，『我之前不是说教你做蛋糕吗，正好还有点原料在那，要不要上去试试？』

　　『……』

　　『你放心，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。』

　　钟意垂下头去，怎么说得她贼提防他似的。

　　『那行吧。』

　　想想在外面兜风也不是事儿，元宝也在沈远肆那儿，正好过去看看。

　　『那就有劳沈老师的教导了，正好有人过生日了，我可以给他们送礼物。』略觉不自在，钟意刻意抬高了音调，故作轻快道。

　　沈远肆忽然打方向盘，踩下刹车。

　　车轮和地面摩擦，发出尖锐的声响。

　　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。

　　钟意呼吸不由放缓了些，听到隔壁『咔哒』一声，像是解安全带的声音，便侧头看沈远肆干什么，甫一转头，刚好看见沈远肆的手探了过来。

　　抵在她身后的车窗上。

　　她下意识想躲，忘了身上还有安全带，非但没避开，反而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。

　　沈远肆的表情很淡，看不出什么异样，恍若只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。

　　指尖慢条斯理敲了下身后的车窗，有节奏的。

　　他开口，『你想给谁送蛋糕当礼物？』

　　钟意怔怔抬起头，错愕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藏起来，只得撇过眼，丢出二字：『你猜。』

　　『如果是程糯她们，可以。』沈远肆勾了勾唇，笑容并不着眼底，语调和缓继续道。

　　『男人的话，那就算了。』沈远肆弯腰，拉进两人距离，锁住了她的视线，『也不是不让你送礼物给别的男人，只是送别的礼物就够了。』

　　钟意没反应过来，傻愣愣接话：『什么？』

　　『男人的话，送‘生日快乐’四个字就好了。』

　　『……』您怎么不说什么都不送就最好呢。